听听吴福华与纸币的渊源
2019-10-30 16:41:07 来源:
再见吴福华,已是5年之后,他从他的政,我当我的记者,似是陌路,但他最初留给我的“这是个有思想的人”的印象还在。
5年之后约访,突然想起套用开头这句爆红网络的句式来形容他,却也贴切。
一
自从有了货币交易,人便离不开钱。吴福华之于钱既是一场传奇,又是一场文化苦旅。
吴福华是中国纸币文化学学科创始人,父亲多年开药铺,他也因此见过形形色色的“钱”,而“纸币”就像一张地图,从懵懂到研究,他的文化苦旅始终未曾离开这张地图。
吴福华回忆说,文革时期,家里支起两口铁锅,很多旧时的纸币、布票被一把火烧了。“1983年毕业工作后,偶得几张,那时有种感觉,这是一种历史,应该留下来。”吴福华说。
从那时起,吴福华开始有意识地收藏纸币,封建社会从银票到当票,抗战时期从法币到鲁西币,建国后从第一套到第五套人民币,他的涉猎范围极宽极广,他节衣缩食,食不甘味,常常就是为了一张纸币。
吴福华的收藏之路无人喝彩,他也不曾向别人谈起。因为低调,我省一个钱币大家这样形容他:“这是一个潜伏的收藏家!”
1980年,第一套面值50元人民币已被炒到100元一张。工作后的吴福华一有机会就会去兑换一张,到1988年,50元人民币被炒到3800元一张的时候,他手里已经有了几十张。
这些收藏价值极高的纸币,即便在当时也是价格不菲的,收藏无疑是个无底洞,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起的。为了支撑自己的生活和收藏,吴福华只得走“以藏养藏”的路子,靠复品去和别人交换,或者用别人喜欢的邮票、瓷器去交换别人手中的纸币。当然,在工作之余,他也动过一些脑筋,搞过“勤工助藏”。
刚毕业时的吴福华贩过马鳖,炒过楼花,入过股市,他“出其不意、以快制胜”的经营策略和眼光至今令很多菏泽的实业家佩服。
刚毕业时,吴福华的工资只有33.5元,连一张当时的50元人民币都收藏不起。为了收藏,他便学别人在河里捉马鳖,然后到江西倒卖,不过法子却很“巧”:别人全是用手电照的笨办法,他却找了个“偏方”——把猪血抹在稻草上,头天晚上铺在河面,第二天就是满满一层了。马鳖要死后晾干才便于携带,吴福华又找了个“偏方”,用烟熏,一熏即死。
“那时候周五晚上捉,周六背着一书包马鳖去江西彰树药材市场,周日再返回菏泽,捣鼓这一趟能赚2万块。”吴福华说。
二
暮霭深沉,马蹄声碎。
1942年“九二七”大扫荡,几名神色疲惫的男子在范县王满村突遭日军盘查,如果被查出不是本村人那就会有生命危险。危情时刻,村里一位老人家一口咬定其中一人是她的儿子,硬生生把他救了下来。此外,还有很多村里的媳妇和大姑娘,甚至认了其他人是自己的“男人”,帮他们躲过一劫……
2015年8月,山东牡丹文学头文刊登了吴福华的一篇纪念抗战暨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的报告文学《永远的鲁西银行》。在这篇文章中,吴福华揭开了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一场特殊的“金融抗战”。
这是他在中国纸币文化研究中的又一座地标性建筑。
自古以来,货币作为“国家利器”是每个掌权者最重要的统治工具之一,手里的货币越稳定越值钱,就越能把握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1940年,带着“抑制伪钞,保护法币,调剂金融,筹措抗日经费”的重任应运而生的“鲁西银行”,即是在一个堪称史上货币最混乱的时局背景下,开始了一步步攻城掠地的斗争艺术。
强势政治宣传,巩固群众基础,提高兑换比例,驱逐日伪钞币,打击取缔地方土杂钞,“把保值作为生命来守护”……一步步成长起来的鲁西币,对于敌战区来说恰如微型的进出口关系,鲁西币相当于增值货币,因为更“值钱”,同样面值的纸币可以换取更多法币,从敌区“进口”更多商品,从而补给抗战区人民生活和军需物资。
鲁西币的战略意图显而易见,那就是坚挺币值,捍卫边区政治经济,创造坚不可摧的根据地金融环境,为抗战筹措紧需物资。这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但正如真枪实弹的战争一样,鲁西银行在一次次的扫荡与反扫荡中坚挺了6年。很多有名无名的战士和群众为此奉献了自己的青春和生命,谱写了一曲曲抗战赞歌。
吴福华说,在持续印刷的6年,鲁西银行行程数百华里的大转移有两三次,数十华里的小转移有二三十次。仅抗战期间,鲁西银行就印制了24亿4000多万元鲁西币。
“币乱则国乱。”吴福华说,“如果掌权者把货币作为谋利的手段,势必会产生恶性通货膨胀,后果必然民不聊生。齐白石老先生用100幅画换来的钱,结果只够买半袋大米;新疆一家银行竟发行了面值60亿元的纸币,却只够买77粒大米。”
发行6年间,鲁西币作为与南方“抗币”同等存在的“边币”,其最大面值的流通纸币始终未超过200元,从而有效抑制了边区几十种货币同时流通的混乱局面,为今后统一币制提供了借鉴。
8年后,第一套人民币诞生,其中的“马耕地”图案就是取自鲁西币的设计样式。直到此时,好多群众仍不舍鲁西币,直到政府一次次下令收缴,不少老百姓才依依不舍的告别了鲁西币。
三
用菏泽方言讲,年轻时的吴福华是特别能“折腾”的,而现在,他的精力都放在了政务工作和纸币文化研究上。
约访吴福华时,他正在位于市政府的一间不大的办公室里办公。案牍劳形之色布在脸上,一双清澈的眼睛却格外精神。若说眼睛是窗户,从这种对比中就能揣摩出他思维的跨度。
访谈时说起,鲁西银行有这么辉煌的历史,有没有可能将来成立个菏泽银行,延续鲁西银行的辉煌,应对现在各种银行抢占菏泽金融市场的尴尬?
吴福华表达了两层意思:第一,受历史和政策原因影响,菏泽银行或者说鲁西银行暂时还不会成立;第二,不应该用“抢占”、“尴尬”的眼光看外来银行,银行是一个地方金融活跃也是经济发展的体现,银行多了是好事儿。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说话间,吴福华随手拿起一把毕业时珍藏至今的算盘,如新的一样。除了金融书籍,这是他的最爱。
“我就是学这个的,累了就拨弄几下。活手就是活脑。”吴福华说,他与金融文化结缘是一种修行,也是一个人的战斗。为了研究纸币文化,他利用节假日遍访各种旧址古物,如今分布在菏泽的鲁西币印刷厂厂址他都如数家珍。为了记住从古至今的数千种纸币,他往往看了一遍又一遍的图样,再到博物馆看实物,周六周天一看就是一天。
说起如今电子货币大行其道的时代,为何费劲搞这些看似无用的研究?吴福华有自己的考虑。
“菏泽的金融历史源远流长,大家都知道世界上最早的纸币‘交子’,却很少有人知道交子的发明者张咏就是菏泽鄄城县人氏。”吴福华说,梳理历史可以洞悉未来,纸币文化研究绝非是纸上谈兵的无用功。
潘建荣可谓菏泽考古文化界的名宿。在与潘老的一次交流中,吴福华说,你们那一代人为菏泽的“静态文化”做出了巨大贡献,那是对传统文化的挖掘;我们这一代人要在“动态文化”中继承发扬,最终把“静态文化”打造成一种产业,也就是文化产业,而撬动这一产业的就是“金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