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格基金郑朝予：做投资人最大的回报，就是可以看到一个时代最惊心动魄的发展

　　从2011年创立以来，真格基金一直秉承着鼓励年轻人创业、创新、创富、创造的理念，在草根创业者和创投领域获得了广泛肯定。提到真格，创业者往往会第一时间想到徐小平老师。但在真格内部，每一位投资人都秉持着这样的气质和理念，他们的投资视野和独到的投资逻辑，同样值得关注。

　　作为华兴资本2017年度 「VC/PE影响力投资榜单」中「年度年轻派卓越投资人」的候选人，真格基金合伙人郑朝予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随和、亲切。但当聊到投资逻辑与行业发展，他的思维又清晰敏捷得令人叹服。多年来深耕教育领域，对教育行业的投资与发展有非常独到的见解：「发展不均衡」和「多元化的教育需求」是他认为中国教育最亟待解决的问题，同时也是不容错过的创业机会。他认为，中国的教育市场远未饱和甚至尚未爆发，作为投资人，他觉得最幸运的，就是「可以看到一个时代最惊心动魄的发展」。那么，在郑朝予看来，教育领域最值得关注的赛道是什么？科技对教育的发展起到了怎样的作用？他为什么放弃原本的职业发展道路，选择成为一名VC？对于2017年的创投领域，他又有着怎样的判断呢？

郑朝予 （来源：网易科技频道）

　　专访浓缩精华版VCR

　　Q1：科技会对教育的发展产生怎样的影响？（00！21）

　　Q2：初创公司如何在教育赛道找到自己的机会？（01！23）

　　Q3：区别于同业，您觉得真格的基因是什么？（03！04）

　　Q：您多年深耕教育行业，我们想听一听您对教育领域的看法：您觉得中国现如今存在最严重的教育问题是什么。其中因为有这个问题，缔造出哪些创业机会呢？

　　郑朝予：教育领域最严重的问题，我觉得可能有两个：

　　第一，发展不均衡。

　　十九大也提出来，不均衡的问题在各个行业是普遍面临的。在教育这一块，一线城市、二线城市，以及三四五线城市之间的差距跟需求，是完全不一样的，供给也有很大的差异。这是巨大的问题，有待去解决的。现在也有很多好的解决方案，像直播技术，能够把世界拉平，让更多不同地区的孩子享受更好的服务。

　　第二，在经济向前发展的过程当中，人们对于教育的需求越来越多元化。

　　以前就是高考作为一根指挥棒，去指挥大家所有的学习、受教育认知的进程。但是我们看到随着全球化的进展，包括不同的客户群体的需求，比如素质教育、国际教育等等。这样多元化的需求，这是教育当中第二个大的问题，这些需求其实没有得到很好的供给。

　　这就是我自己看到的，在教育领域比较大的两个问题，同时也是机会。

　　Q：结合您最近看的一些项目谈谈，是不是已经有一些创业公司已经在致力于解决这些问题了？

　　郑朝予：对，有一个特别明显的赛道跟趋势，就是直播教育的服务。因为我们知道教育与互联网的结合，二三十年前就开始了。我记得乔布斯刚开始做个人电脑的时候，就觉得教育领域一定是一个最大的应用。但在娱乐、电商等等领域的话，这种发展是远远领先于教育这个领域的。比如说在五年前，特别火的MOOC其实都没有打准那个点，有点隔靴搔痒的感觉。反而是近三年以来，直播即服务。通过在线直播服务的形式，真正跑出了一个巨大的，并且成长很迅猛的赛道。比如像我们投的51talk、VIPKID，其实都是这种类型。我们看到它们增长的趋势非常猛，这真实反映了客户的需求。

　　我讲的第二个机遇，越来越多元化的教育需求。比如像国际教育，以前的话，就是出国留学。但是现在出国留学还在细分，比如像艺术的出国留学等等。数字教育，比如像STEAM，像机器人里面的各个领域，其实也发展得非常好。

　　Q：直播等新的手段都在解决教育不均衡的问题，您觉得，解决问题的契机是不是得益于科技的发展呢，科技会对教育产生怎样的影响？

　　郑朝予：我觉得这个问题非常好。其实这是现成的模型，所谓的PEST模型，P是代表政治，E是代表经济，S代表社会发展，T是代表科技。那么这几个其实都是驱动任何行业向前发展，包括整个社会向前发展的根本原动力。但是科技，在近三年起到特别大的作用。因为教育是几千年都存在的行业，那么政治、经济跟社会是在不断向前进展的。那么教育的话，这种多元化的需求，本身刚需的推进是在进程里。技术的发展，像带宽的增加，AI（人工智能）的出现，能够让运算的速度大大提升。让我们过去解决教育低效率的方式得到逐步的改进，就像你讲的，这是科技带来的巨大的机会。

　　Q：我们知道中国有一些教育巨头，像新东方、好未来，它们都已经上市了。上市的同时，也覆盖了教育的各个细分赛道。那对于一些新的创业公司来说，在这种情况下如何找到自己的机会？

　　郑朝予：我觉得两点。

　　第一，虽然新东方跟好未来，现在是百亿美金市值的公司，这是整个行业非常振奋的消息。教育这个行业是可以跑出Ten billion dollars company的。但是我们也可以看到，好未来、新东方年收入也就是百亿，但是整个教育领域是将近万亿的市场，它们在市场里所占的份额也仅仅是2%。在这种情况之下，是有巨大的机会的。

　　第二，之所以今天的教育市场还是如此的分散，因为教育本身是一个服务产业。我们知道有三种产业，第一产业农业，第二产业工业，第三产业服务业。相对于工业来讲的话，主要的产品就是商品，商品是一个已经经过几百年工业革命以后，完全规模化、标准化的行业。整个价值链、供应链是非常完善的。从整个智能化制造，到中间的供应链，到零售终端的标准化，都做得非常好。所以，商业里面，比如说沃尔玛，costco，这些大的商业巨头，包括淘宝、天猫、京东，都是几千亿年收入的公司。

　　但是教育今天最大的公司，中国的公司已经是世界上最大的，还只是百亿的收入。所以，这意味着什么？教育作为一个服务行业，仍然有巨大的机会。如果我们解决了供给的规模化的问题，加上技术的力量、管理思想的植入，是可以促进这个行业极大的发展。而教育在整个服务行业里面，又还算是有待不断优化的。比如说服务行业里面，对标餐饮，比如海底捞。海底捞一年的收入在100亿，但是麦当劳一年的收入是几千亿，但是海底捞已经是中国的服务业做得很好了。

　　所以，这是我看到的。虽然有新东方、好未来这样的巨头在行业里面，但是这个行业实在是太大了。但是这个行业依然处于一个非常低效率、原始的作业方式。有很大的改进空间，只有把这个做好，才能为这样一个强劲需求的市场，创造出非常好的供给。

　　Q：刚才您有聊到现在教育需求的多样化，不光是K12教育、成人教育，包括我们这些成年人也需要进一步培训自己。那您觉得K12教育和成人教育，哪一块更有机会呢？它们的机会都在哪里？

　　郑朝予：我觉得只要是需求存在，任何商业模式既有好的地方，又有坏的地方。成人的特点，相对来讲在某一个产品线上，它的用户生命周期稍微低了一些，然后它的留存跟续费少了一些。但是K12尤其是小儿，它的用户生命周期很长，6、7年，甚至10年的时间，它的留存与续费都很好。

　　我自己看到，其实不分好坏。因为中国最大的优势，就是我们的人口，这个需求是存在的。而且大家看到这个时代，现在这个时代的信息，获得知识的进步是幂次方增长的。那这个过程当中，当我们物质极大丰富以后，那对于文化、娱乐、教育这一块的需求，会占到我们整个消费比例中很重要的成分，也就是所谓的恩格尔系数。恩格尔系数当中，绝大多数将来的支出，会到自己不断的提升以及精神的消费层面上来，教育是一个其中很大的门类。所以，回答您刚才的问题，无论是成人还是少儿各有优劣。但是只要是在这个行业里面，能够提供好的供给的服务服务商，那就有大有可为的空间。

　　Q：您今年投了哪些项目？可不可以给我们谈谈这些项目打动您的地方？

　　郑朝予：在真格来讲的话，更重要是看人。除了教育，当然我们也会投很多其他的项目。教育在我们整体的比例里面，大概占15%左右。

　　如果提到跟教育有关的，比如说今年投的项目里面，像艺朝艺夕，这个很有意思，是在合肥当地的一个机构，仅仅在合肥，都能够做到几亿的规模。它的特点就是素质教育的综合体。我们知道，单个的素质教育，都很难做得很大。但是它每个中心大概在3000-5000平，全是直营。所有的手续是合规的情况下，能够提供很好的供给。而且最关键是它的定价，因为它在做规模化的同时，它的定价不像有一些其他的素质教育动不动人均年消费到了两万、三万。它的消费非常适合中产阶级家庭的需求，尤其是中国的二线城市。这是我自己看到非常有特色的点。

　　我们还有很多过去投资的项目，今年发展的也很好。我自己所看到的，是这些企业家真的找到了这个时代的红利，在供给端通过先进的管理理念，跟先进的基数不断优化效率。因此才做出了很好的成绩。

　　Q：从深耕教育领域到转行做VC，有怎样的心路历程？是什么打动您去转行的呢？

　　郑朝予：我觉得最主要的还是跟一个人的性格相关吧，我自己还是愿意不断去尝试新的东西，以及新的挑战。徐小平老师跟我讲过一句话，如果你不做企业，你可能错过的是一个企业或者一个行业的发展。但是不做投资的话，你错过的可能是一个时代。确实对于投资人来讲，一个最大的奖励：你真的能够看到这个时代惊心动魄的发展，这是我做投资最大的回报。

　　其实做企业也是投资，只不过你把所有的精力、你的青春、金钱全部all in在一个项目上面。这一个项目就是你的整个投资组合，但是做投资来讲，你在分散你的风险，但是同时也在分散你的回报。

　　在真格，我跟徐老师都是做老师出身，我们更愿意更多帮助别人，促进别人的成长。这种性格，或者是这种过去的经历，促使我走到了VC这个行业里面来。

　　Q：您刚刚有提到真格的基因，您觉得真格和其他的投资机构，它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郑朝予：很多机构都把公司作为一个投资标的，但是真格一直以来秉承投资「人」，把「人」当作投资标的。这个看问题的角度、思考的方式，和很多机构完全不同的。我觉得这是真格独树一帜的地方。

　　所有金融商品的本质是价值交易，你今天投入，然后它成长，将来去收取回报。我自己从背后的理性来看，真正在这一块，把人作为我们的投资标的，它秉承的理念是最好的。比如我们考察一个人的时候，我们怎么看他的学习能力，他的领导力，他的魅力。怎么去看他的团队完整性、股权结构的合理性。因为我们投早期，可能和比他的数据、商业模式相比，我们会更看重这些。

　　真格基金，从徐老师开始，我们始终坚持对创业者好，帮忙不添乱。我记得我入行的时候，那个时候早期的投资还拿着PE的条款，十几页、几十页来跟早期的创始人签。但是真格是业内第一个做出一页纸的TS（投资条款）的机构，所以这是我们始终秉承的价值观。

　　我们自己做教育、教学出身，我们知道最宝贵的资产就是那些有创新意识的年轻人，怎么找到他们，怎么不断帮助他们成长。通过帮助他们成长的同时，这个成长包括他们的技能，包括他们的核心价值观。通过他们去做出对用户真正有价值的产品，为整个社会创造足够多的社会价值。这是真格一直以来留在我们心目当中的，始终不变的价值观。

　　Q：刚才您谈到真格主要是投资早期的项目，您觉得看早期的项目和看中后期有什么不同？从您的投资逻辑上来看，您看一家公司重点要关注哪些点呢？

　　郑朝予：徐老师早期讲过梦想还是不可审计的嘛。其实有很多东西并不是那样清晰可见，这个时候最关键能不能看到创始团队的vision（视野），是不是在他们眼中如此的清晰可见。但是一旦到了中后期，你就得由vision变成visibility（可见性），那种可见性，或者可预见性。那这个时候的话，有很多其实是商业模式成熟以后，你的数据是不是真的能支撑，你的需求是不是迅猛的增长，你的供给是不是在同行里面有足够的效率。

　　所以，我觉得所谓的一个以人为中心，另一个为商业模式为中心，但是两者是相互结合的。你说看人的时候，怎么看一个人？还是看他对这件事情的理解，是不是证明他在这些事情上，甚至比投资人要专业得多。只有这样子，我们才值得投资他。否则，我们就应该自己去做这件事情。

　　Q：您觉得投早期会不会更快乐一点？因为它是看人，会看人的视野。但是中后期偏重一些比较硬性的条款，关注点在数据上？

　　郑朝予：我觉得其实一个理性的投资人，让自己的情绪在里面介入得不会太多。所以，投每一个项目都会有自己秉承的原则。金融还有一个本质就是对风险定价。你要不断的去算，你去投资这个标的的时候，它的回报与风险之间的差异。你的标的无非是一个团队，还是说你的标的是一个团队和一个已经清晰可见的商业模式、产品。

　　Q：您刚刚有提到一个合格的投资人，他会偏重理性，不会被自己的情绪左右。那您觉得作为一个投资人，他还需要具备哪些基本的素养，投资人的使命是什么呢？

　　郑朝予：对我自己来讲，我不知道别人的感受。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做投资跟做产品、做服务、做企业也是一样的，就是用户价值。我们所有的一切，有一句话叫“菩萨为因，众生为果”。你做这件事情的出发点跟初心是什么，这点蛮重要的。我一直认为其实用户的钞票，实际上是他的选票。他会把选票，从长期来讲，投给他认为有价值的东西。

　　我们投的任何一家公司，任何一个创始的团队，是不是一直秉承的初心就是为用户持续创造价值，借以为社会创造价值的同时，最终保证了股东的利益跟价值。这是我觉得本质性的东西。

　　Q！您觉得2017年整个创投市场表现出最明显的特征是什么？

　　郑朝予：我觉得最明显的特征，用一句话来讲：前端流量乏力，后端变现机会。其实PC互联网到移动互联网中间是没有停顿的。从2008-2012年期间，PC的增长只是趋缓，同时移动的终端立马就顶起来了。所以，整个互联网在过去的话，渗透率从PC到移动是高速增长的，这是流量的红利。在这个过程当中，创业公司更多的机会是抓住这波流量的红利。尤其苹果、安卓所带来的移动红利，在过去造就了一批优秀的公司。

　　但是这个流量的本质是世界的互通互联，那么今天这件事情已经做得非常好了。我们也看到了，不得不承认用户的大部分时间，确实被行业的很多的巨头抓在自己的手里面。所以，这个时候流量已经在那个地方了，世界已经被充分连接了。那么我的判断，如果没有新的终端，或者新的技术再出现变革的时候，其实这个时候更需要优质的产品跟内容。

　　这些优质的产品跟内容，去让消费升级、服务升级。其实就是这两条腿在走，一个是渠道的革新，一个是供给的革新。那么这是我自己看到的现在的机会，为什么现在越来越多的人不约而同的，比如说教育服务现在是一个特别火的领域。其实就在于这个世界已经被充分连接了，但是这个供给还没有被充分的满足，所以这是大的机会。

　　当然不是说这个时候只投这一块，我们也会静下心来去看还有没有新的终端的机会。比如说IOT，三年前VR、AR那时候特别火，但是这个世界有些东西不是一定的。一个投资人永远是代表大众去尝试高风险，其实某种程度，我觉得有些东西是不可预测的。而是通过直觉，甚至是野蛮成长，去找到突破口，促进这个社会的进步。这就是我刚刚总结那句话，颠覆式链接获得流量的红利已经暂时停滞，但是后端的变现，好的服务跟产品有巨大的机会。